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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团子  

【嘉珍猪尔无差/谦斑】supernatural(下/完结)

突然诈尸 我觉得我不是在写puppy line,我怕是写了个谦斑爱情故事【皱眉】但是这篇我写完真的好喜欢,基本可以排到个人取向top三了吧真奇妙

过两天出去玩,继续断更,有事烧纸

 @叶叶叶叶叶叶叶子  @菁 请两位大佬笑纳【惯例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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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送门:《supernatural》(上)


(下)

    朴珍荣在小镇里走了半个小时,收获了无数微笑,却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整个小镇的人仿佛都丧失了除了晒太阳打招呼以外的所有功能,朴珍荣脸都要笑僵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出来。

    转了半天,看见一栋刷着土棕色墙漆的建筑,顶上还插着个十字架,跟整栋建筑格格不入,十分怪异。

    朴珍荣推了门进去,里面居然是个图书馆,踏破铁鞋无觅处!朴珍荣兴奋地搓了搓手。古语有云,获得情报的方式有top三:老太太,八卦杂志,还有二十年不清一次库存的图书馆。

    阴凉的图书馆里空无一人,只有着纸张和石墨混杂的味道,并不难闻,朴珍荣往里面走了两步,开始寻找报纸区。

    “你好,请问你在找什么?”

    朴珍荣吓得差点把怀里揣着的短匕首甩了出去,猛地扭过身来才看见清脆声音的主人。

    他打量着面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少年,眼神里带着戒备,慢慢地说,“我在找旧报纸。”

    眼下有颗小泪痣的少年弯起嘴角来,“哦,报纸啊,在这边。”

    他轻巧地转身在前面带路,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刚才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是这个图书馆管理员的弟弟,他有事我就来代班啦,哦对啦,我叫崔荣宰!哥哥你是外乡人吧?来这里干嘛?旅游?”

    朴珍荣“啊”了一声,算是应了。

    崔荣宰就开始絮絮叨叨地给他讲小镇周围有哪些好玩的,不过大多都是斑斑已经带他们去过的地方,朴珍荣出于礼貌,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好啦,小镇的报纸都在这里面啦!”

    少年开开心心地向他展示,朴珍荣瞪着面前巨大的柜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感叹词来表达心里的感情。

    他咽了口唾沫,问,“那什么,我就是想找有关三年前矿难和最近的报纸.....”

    少年的眼神闪了闪,从旁边拖来个小脚凳,踩上去拉开了四十多个抽屉里的某个。

    “这些就是有关矿难的,然后最近的报纸都在这边这个抽屉里,你到时候自己拿就好了。”少年把报纸放在桌子上,回身拍了拍另一个抽屉。

    朴珍荣向他道了谢,拉开桌子旁边的凳子坐了下去,开始翻动着三年前留下来的纸张。

    看了一会儿,他感到旁边的视线,抬头一看,崔荣宰竟然还没走,而是津津有味地越过自己的肩头看着报道。

    朴珍荣勉强扯出个笑来,“荣宰啊.....你去忙你的就好了,我自己来就行....”

    崔荣宰一点儿也没有不自在的样子,“我没什么可忙的啊,图书馆太冷清啦,我一个人太无聊了....哥哥你是从城市来的吗?可以给我讲讲城市里的事情吗?”

    朴珍荣一边有点不耐烦,一边看着少年清澈的眼神,却什么敷衍的话也说不出口,他短暂衡量了一下自己一心二用的能力值,屈服了,“你想知道什么?”

    少年瞬间绽开一个见牙不见眼的巨大笑容,“城市里的那些公路汽车什么的,是不是真的多到不能想象啊?”

    “算是吧,反正早高峰堵上一个小时什么的都是常事。”

    “哎~一个小时啊!那城里的路也不像我们这里的这样一条路通整个镇子吧?”

    “对啊,记路名什么的可能是游客最头疼的事情吧。”

    “那路口也很多咯?”

    “路口?”朴珍荣诧异于突然的话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栗色头发的少年隔着桌子撑住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额前的碎发随着脑袋的动作而一点一点的,“对啊,我超喜欢路口的,路口很奇妙的,可以通到很多不同的地方去,一个转弯,就是完全不同的景色和世界呢,不觉得很神奇吗?”

    朴珍荣挑挑眉,只当他是有自己世界的小孩,笑着应下来了,随后又投入到旧报纸里。

    “珍荣哥,你是来调查矿难和最近发生的意外的吗?不用这么麻烦哦,我可以告诉你谁是罪魁祸首啊!”

    朴珍荣一惊,虽然知道他可能只是信口开河,但还是问了一句,“哦,是吗?那你说是谁啊。”

    少年笑起来,仿佛他说的话显而易见的像是“太阳是从东边升起来的”这样。

    “当然是旅馆老板斑斑的男朋友,金有谦啦!”

 

 

 

    “卧槽!你说什么!!!!!”

    朴珍荣一脸嫌弃地把自己的手机远离了耳朵,隔着一整条手臂的距离冲着那边吼,“对啊!我说凶手就是一个叫金有谦的!据说是斑斑的男朋友!”

    王嘉尔的崩溃隔着电波都能听出来,“可是我刚刚才看见他啊!”

    “你说什么?!”

    朴珍荣一脚刹车踩到底,Impala的轮胎和地上的碎石摩擦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歪歪扭扭的停在了路边。

    王嘉尔仿佛觉得他和朴珍荣在无意中开始了一场比谁声音大的无意义竞赛,但联合他现在很有可能正住在一个杀人凶手和他男朋友的旅馆里的事实,他非常理智地降低了音量,“我说,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准确地说是跟他打了一架,据斑斑说,那个人就是金有谦,但问题是.....”

    他甚至设法把声音压得更低了,“斑斑说金有谦是他弟弟,而且他的智力有问题。”

    王嘉尔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至少看起来有问题。”

    朴珍荣死盯着前挡风玻璃上一小滩疑似虫子残尸的污渍,冷静地下达指令,“你立刻找个理由离开那里,就说来找我,我在两条街外的小酒馆后面等你。”

    王嘉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干脆利落地应声,这让朴珍荣在车里冷气的包围下变得像是被火燎了一样焦躁不安,“Jackson?”

    “珍荣,你猜怎么着?”自带磁性的声音透过电波,经由偏僻小镇的低劣信号传来,夹杂了吱吱啦啦的杂音,听起来有些失真到让王嘉尔听起来不像王嘉尔。

    朴珍荣疑惑地眯了眯眼,“什么?”

    “我饿了!我想吃披萨!”

    朴珍荣手一滑一拳砸到方向盘上,顿时一声凄厉的鸣笛声惊飞了远处电线上落着的几只鸟,“吃个屁!”

    王嘉尔没皮没脸地从电话那头接着喊,“切达和马苏里拉奶酪一半一半,多加意大利香肠,不要青椒,辣椒双倍!”

    朴珍荣夸嚓一下子挂了电话。

    王嘉尔听着从耳朵旁边传来的忙音,捏着手机的手不放下,反而慢慢举过头顶,背后异物抵背的感觉鲜明清晰,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另一人的颤抖顺着传到他身上来。

    他盯着对面墙上挂着的镜子,看着在他背后持枪冲着他的人,嘴角依然挂着微笑的小括号。

    “斑斑,放下吧,这东西不好拿的。”

    斑斑站在他后面,双手死死握着把老式手枪,枪管微微颤抖着,像是下一秒就要不堪重负地跌落在地。

    他定定神,下狠心用枪管往前一顶王嘉尔,“你别管!坐到沙发上去!珍荣哥什么时候回来?”

    王嘉尔大刀金马地往单人沙发上斜斜地一瘫,把一条腿大大咧咧地搭到扶手上,“这取决于你们这个小镇的披萨店和旅馆的直线距离,当然还有你珍荣哥对我的同僚爱程度。”

    前者是二十分钟,后者是天涯海角。

    斑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死死地拿枪比着王嘉尔,丢过去一副手铐,王嘉尔耸耸肩,把自己两只手拷了起来。

    等待永远是尴尬而漫长的,特别是在这种挟持与被挟持的情况下。

    王嘉尔无聊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赖赖地开口,“哎,你弟,那个金有谦,他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斑斑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并不答话,王嘉尔赶紧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话说的不地道,那我换个问题好了。他真是你弟啊?”

    斑斑依然沉默,正当王嘉尔以为自己是自讨没趣要乖乖闭嘴的时候,斑斑轻轻地说了一句,“他是不是弟弟的弟弟。”

    王嘉尔面无表情眨眨眼,“你是在嘲笑我的智商,还是在跟我玩谜语来间接嘲笑我的智商?”

    斑斑飞快地露出一个笑来,随后立刻又变得严肃,“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他比我年龄小是真的,但以前的时候...他是我的爱人。”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斑斑下意识地昂了昂头,承认金有谦是他的爱人这件事,并不让他觉得难以启齿,相反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舒展了起来。

    王嘉尔点了一下头,“那他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又怎么会跟那些人命牵扯上去?不要试图搪塞我,如果他跟那些意外没有关系,那你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

    斑斑脸上的表情变了几变,艰难地开口,“他以前...在矿场工作的....之后....”

    “之后他就死了。”

    房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瘦长的身影,来人轻轻抬手一推,半掩着的房门便发出“吱扭”的一声,慢慢向内旋开。

    “有谦!”斑斑失声叫出来,语气里有难以察觉的不安,“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房里去!”

    金有谦居高临下地瞟了斑斑一眼,嘴角一扯,很快略过他看向王嘉尔。

    “你说的他死了,是什么意思?”王嘉尔定定地盯着这个人,不知怎的,他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好像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跟半个小时前与他扭打在一起的金有谦,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字面意思。金有谦这个人,在三年前那场矿难的时候,死掉了。”

    金有谦笑眯眯地从嘴里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三年前的死讯,旁边的斑斑呜咽了一声,脸色煞白,握着枪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王嘉尔眯起眼来,“那你又是谁?”

    “我?”金有谦抬高了两只手原地转了个圈,像是在向王嘉尔展示一样,“我就是金有谦啊。从三年前开始,我就是金有谦了。”

    王嘉尔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些模糊的猜测,他震惊地望向斑斑,假如事情真的是他猜测的那样,那斑斑所承受的秘密,就完全不是一个杀人凶手男朋友这种小儿科程度的了。

    顺着王嘉尔的视线,金有谦也看向旁边几乎已经畏缩下去的人,一副刚刚发现他的样子夸张地搂住斑斑颤抖的肩膀,“哎呀,你这是怎么了,我亲爱的男朋友。”

    他的语气轻佻又隐含着嘲弄的恶意,连王嘉尔一个陌生人都忍不住皱眉。

    斑斑的手已经完全垂了下来,他强制性地被金有谦搂在怀里,低着头不停地念着什么。

    金有谦低下头去听了一下,抬起头来盯住王嘉尔,却语气古怪地对斑斑说,“哦,你让我不要再杀人了啊?可是他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哎,那怎么办啊,斑~米?”

    斑斑听到这个称呼,整个人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却安静地闭了嘴,只是默默地把枪抱在了怀里。

    金有谦看也不看他,放开他便往王嘉尔这边走过来,脸上挂着有些阴测测的笑,“你们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吗,只有死人,才能够保守秘密。”

    王嘉尔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用从皮带里抽出来的预藏铁丝飞快地捅着手铐上那个小孔,一半想法在心里狂骂自己因为只有斑斑在就放松警惕没早点开锁,另一半想法则是狂骂自己那个真的没有同僚爱的拍档。

    没有同僚爱这种残酷的现实非要在这种紧要关头展现给自己看吗!

    金有谦越来越逼近,王嘉尔甚至能看清他眼里若隐若现的红光,他暗暗骂了句娘,手下的动作更急迫了。

    “外乡游客王先生,再见咯~”

    伴随着这一声轻佻的再见,同一时刻内,屋里响起了一首短暂却丰富的交响乐——

    “噗!”这是子弹穿透肉体的声音。

    “有谦!”这是斑斑苍白着一张小脸朝着背对房门的金有谦扑过去时发出的喊声。

    “砰!”这是没有同僚爱的年度最差拍档——王嘉尔封的——朴珍荣踹开房门的声音。

    “咣叽!霹雳啪啦嘣咔嚓!”这是王嘉尔闪身从沙发上躲开金有谦结果被茶几绊倒砸到地上并连累一套茶具光荣牺牲的声音。

    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里,只有鲜血流动得安静。

    金有谦低声骂了一句,拖着半个肩膀都被红色侵染的斑斑飞快地躲进了卫生间。

    朴珍荣几步冲进来,一脚踹翻屋内的另一个配对沙发,躲在后面向着卫生间的方向定点射击。

    “你的意大利香肠!”朴珍荣头也没回,朝着王嘉尔的大约方向丢了一把伯莱塔来。

    王嘉尔眼疾手快一个飞扑滚地那把意大利产军用手枪揽入怀中,上膛开销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墙角瞬间爆开一片白色的灰雾,却没人反击。

    两个人对视一眼,朴珍荣打头王嘉尔掩护,小心地往那边逼近。

    朴珍荣深吸一口气,猛地转了进去啪啪啪就是三枪,却全都穿过空气一枪不落地打在了墙里。

    卫生间里空无一人,只有墙角大开的气窗吹进来的风轻轻拨动着浴帘。

    朴珍荣沉默了一会儿,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正低着头忙着开手铐的王嘉尔,确认他完好无损以后便大踏步往门口走去。

    王嘉尔好容易弄开了手铐,一抬眼只来得及看见朴珍荣的衣角消失在门口,赶紧三步两步追上去,“珍荣,去哪儿啊?”

    “图书馆,那个小孩不简单,我要再去问问他。”

    “哦....哎,我披萨呢?”

    “我去,你还真想吃啊!”

    “昂!我饿!”

 

 

    在王嘉尔啃掉两个能量棒以后,车子终于停在了图书馆门前。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推开木门,馆内阴凉的空气让他们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脚边有东西响动,朴珍荣一低头,看见一道白影刷地一下从脚边窜过跑走了,王嘉尔眼尖,轻声叫了一声,“小狗!”

    两人赶紧抬脚追上去,转过书架就看见刚才那只白毛小狗正围着一个人脚边打转,小尾巴摇成毛柔柔的花。

    朴珍荣先开口了,“你好,你就是图书馆管理员吧,我认识你的弟弟,请问他在哪?我有点事想问他。”

    “弟弟?”管理员扭回头来,有些吓到了似的重复了一遍,眼神飘动。

    “对的,他说他叫崔荣宰,我昨天才见到他的。”

    面前的青年管理员脸上终于变得迷茫,他迟疑地开口,却让两个人寒意丛生。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就是崔荣宰啊。”

 

 

    “他是崔荣宰?!”王嘉尔瞪大眼睛,“珍荣你是不是得去看看眼科?这哪是小孩啊!”

    “他不是我见到的那个!”朴珍荣皱着眉头飞快地丢下一句,随后问那个依然在懵逼状态的正牌崔荣宰,“我刚刚在这里见到一个小孩,身高大概到我这里,棕色头发,眼睛底下有颗痣。请问你知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孩子?”

    崔荣宰皱起眉头来,“现在这个小镇里,没什么小孩子了,有能力的家庭都去大城市或是别的地方了。”

    “啊,是这样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朴珍荣不欲引起恐慌,道了个歉便向王嘉尔递了个眼神,作势离开。

    “不过....”崔荣宰突然怀念地说道,“你说的孩子,听起来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朴珍荣停住脚步,“嗯?是谁?”

    崔荣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了你们估计也不认识啦....就是镇头上那家旅店以前老板的孩子金有谦。”

    王嘉尔和朴珍荣两人听了俱是一惊,朴珍荣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而王嘉尔则一脸不解地问,“那家旅馆不是斑斑的吗?”

    “斑斑?你们认识斑斑啊?”崔荣宰有点惊讶的样子,随后笑着摆了摆手,“不是的,斑斑是将近十年前流浪到我们镇子上来的,还是个小孩子呢,被当时旅店的老板,也就是有谦的爸爸收留了。直到后来有谦出了事....他爸爸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不久也就去了,斑斑就一个人守着那家店。但是现在这个镇子也没什么人来了,之前还出了那好些事....估计....唉....也是命苦的孩子啊....”

    他叹了口气,止住话头,弯腰把脚边腻腻歪歪的小狗抱了起来,三人之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突然,朴珍荣猛地抬起头来,冲着王嘉尔大声吼了一句,“路口!”

    剩下的两人一狗都被他吓了一跳,王嘉尔还好点,还能反问一句,“什么路口?”

    朴珍荣显然很是激动,捏着拳头上下挥着,“那个小孩....那个可能是金有谦的孩子,一直在说关于路口的事情....路口啊!”

    王嘉尔只愣了两秒,也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激动了骂了一句“woc!”

    两个人对视一眼,丢下一句“告辞了”便同步率满分地转身夺门而出,在正午的烈日下向着车的方向狂奔。

    “卧槽卧槽卧槽!”王嘉尔边跑边吼着,借此来抒发自己心里的激动。

    “我TM知道!”朴珍荣难得地爆了粗口,脑子以比腿快二十倍的速度飞速运转着。

    如果那个小孩真的是金有谦的灵魂显灵了的话,那么一定是来提点他们帮助斑斑的,他嘴里的“路口”,必然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Impala第二次从图书馆出发抵达旅馆的速度甚至比上次还要快,车还没停稳王嘉尔就已经从副驾驶冲了出去,边跑边喊,“我去找金有谦的房间,你去斑斑房里!”

    朴珍荣拔了钥匙把车门一甩,立刻跟了上去。

    他三拐两拐轻松找到了斑斑的房间,不像之前王嘉尔只来得及匆匆扫视,他仔细地检查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试图寻找出魔法的印记。

    翻开一本书,一张相片飘飘悠悠地落到了地上,朴珍荣蹲下身把相片捏在手里。

    薄薄的纸质照片,经过岁月的磨损边角已经泛黄,却依然能从平整无缺的相片上看出主人的细心收藏。

    朴珍荣垂着眼看着照片上冲着镜头露出灿烂笑容的两个少年,相机将他们的喜悦幸福定格在那一刻,却没能够定格在他们的人生里。

    朴珍荣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门口弱弱地传来一声呼唤,“珍荣啊.....”

    他一扭头,看见王嘉尔整个人倚在门框上,姿态看起来像大病了三个月初愈了一样,可惜脸还是红扑扑的。

    朴珍荣两根手指夹着照片往他面前一晃,“那个小孩的确是金有谦,准确点说应该是他的灵体。”

    “我知道...”王嘉尔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打断了朴珍荣,“而且我还知道现在的那个金有谦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朴珍荣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王嘉尔摆摆手,“你跟我来。”

    他领着朴珍荣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最尽头的一间房,因为房子的设计而没什么光照,朴珍荣一直以为这间是杂物间的。

    王嘉尔带着他进了屋,朴珍荣一下子就皱起眉头来,屋里充满了浓重的异味,不好界定具体的成分,但让人一闻就头疼。

    王嘉尔指了指房间角落挂着的一面巨大的挂毯,“在那后面....你小心点...”

    朴珍荣看了他的反应,大概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拉开帘子的那一刻他还是压抑不住从脚底直通往天灵盖顶上的那一股寒气。

    透明的玻璃罐子里灌满了淡黄色的液体,错落有致地在木质架子上摆好,里面规规矩矩地泡着十几颗....

    “受害者的心脏。”朴珍荣小心地拿起一瓶来放到眼前端详,王嘉尔在不远的后面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

    朴珍荣不为所动地继续说道,“难怪每一次意外受害者都没有留下全尸,要不然丢失了心脏早就被发现了。可是什么样的家伙会需要心脏的力量呢?”

    王嘉尔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挪到了房间门口,“狼人?或者是玛雅的家伙?”

    朴珍荣沉思着摇了摇头,“狼人没有能够操纵肉体的力量,玛雅的家伙是不会就这么泡着心脏的。”

    王嘉尔的反应实在是太有意思,朴珍荣忍不住逗他,把罐子摆到脸旁边,做了一个吃东西的动作,“你知道,他们会觉得太浪费。”

    王嘉尔的脸这下子彻底白了,“你知道我讨厌这些东西!尤其是他们不在别人的身体里面的时候!”

    朴珍荣耸耸肩,给了一句没有灵魂的道歉,把罐子放回了架子上,扭着头环视着房间。

    王嘉尔还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和胃,忽然看见朴珍荣一直盯着什么地方出了神,他开口,“你看什么呢?”

    “Jackson,我忽然想到,那家伙留下心脏可能不是为了自己用....”

    “你什么意思?难道是做收藏?”王嘉尔自己说完都打了个寒战。

    朴珍荣摇了摇头,抬起手来指着角落里的一张巴掌大小的羊皮画,王嘉尔眯起眼来仔细辨认着那张黑乎乎羊皮上画着的东西,依稀能看出是个四脚动物,有着尖利的牙。

    朴珍荣的声音响起来,“我猜我们的金有谦,或者随便他是什么东西,是个爱狗人士。”

    王嘉尔猛地睁大眼睛,“地狱恶犬?!”

    朴珍荣点了点头,“除非你还能想起其他的什么黑暗生物嗜好的零食是人类心脏的,不然我觉得你猜的对。”

    “所以那个路口的意思是....”

    朴珍荣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没错,斑斑估计是跟黑暗做了交易,想要复活金有谦,但是却招来了不该招惹的家伙。”

    “现在金有谦的身体里,怕是正住着一个十字路口恶魔。”

 

 

    房间里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盐弹?”

    “带好了。”

    “十字架?”

    “开过光的。”

    “圣水?”

    “周天早上八点定了十个闹钟去接的。”

    “很好。”朴珍荣站起来,表情凝重,“我们出发吧,这回是场硬仗了,在人间呆了三年的十字路口恶魔,不是好对付的杂鱼角色。”

    “哦,等一下先。”王嘉尔低头收拾着他的包,也从沙发上站起来。

    朴珍荣已经转过身去,没回头问了句,“怎么了?”

    回答他的不是王嘉尔的声音,而是后颈出一记剧烈的刺痛,他一下子向前栽了下去,却凭着最后的知觉意识到了自己被搂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捆在了浴室里,双手给高高吊起来,绳子越过头顶的房梁在另一端挂了个装满水的塑料袋,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漏水。

    他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呵斥站在他面前的王嘉尔,“你干什么呢?快给我解开!”

    王嘉尔不为所动,“珍荣啊,这次的任务很危险,咱俩的衣钵得有个人继承才行。鉴于你是那个比较靠谱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你丫说什么胡话呢!”朴珍荣还没来得及生气又被打断。

    “那个塑料袋漏完水你就自由了,我要是没回来找你的话,那你也别来找我了,咱俩的钱和财产我都藏在床垫底下啦,你出来记得拿。不过车我得开走,走着太累了。”

    王嘉尔蹲在朴珍荣面前,笑得灿烂,他像是邀功一样问道,“珍荣,我这次有没有很靠谱?”

    朴珍荣死死地盯着他,从牙缝里往外蹦字,“不许去!把我松开,听见没有?!”

    王嘉尔恍若未闻,还是笑嘻嘻的,伸出手来似乎想要碰触朴珍荣的脸颊,但最后只是轻轻帮他整理了额前乱掉的发。

    “珍荣,一直以来,谢谢你啦。像你说的,我也早该独当一面了,只是因为一直有你在身边,我就找了个理由偷懒。”

    王嘉尔慢慢地说着,眼中有光亮闪动。

    “一直都是你来帮我收拾烂摊子,也救过我很多次,现在,该让我来向你展示我也是能独当一面的驱魔师了,不要阻止我耍帅嘛!”

    王嘉尔朝着朴珍荣俏皮地眨了眨眼,朴珍荣想要骂他胡闹,却在开口的一瞬间意识到声音被哽在了喉咙,怎么也出不来。

    于是他只能看着王嘉尔站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向旅馆的大门,独自一人。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汽车启动时的轰鸣声,又渐渐地远了。

    头顶上的塑料袋不紧不慢地往下滴着水。

    滴答,滴答。

    水仿佛滴到了朴珍荣脸上,可朴珍荣却低着头。

    水痕在他脸上漫开,空气中潮湿的水汽里渐渐弥漫散开咸苦的味道。

    滴答,滴答。

 

 

 

    本应当是七月盛夏,随着越来越靠近坟地的中心,王嘉尔却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自己的机车外套。

    那种冷不像是自然的产物,而像是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阴冷,冰冻每一寸骨髓。

    远处幽蓝色的火光明明灭灭,一个瘦长到诡异的身影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滑出来,朝着他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王嘉尔盯着那张似曾相识现在却充满鬼气的脸,冷静地说道,“有谦,不,还是我该叫你,十字路口恶魔?”

    金有谦,哦不对,是占据了金有谦身体的恶魔搓着手桀桀怪笑,他开口用一种令人听了觉得极其不舒服的语气怪声怪气地说道,“你很有勇气嘛,敢一个人来,你的那个文文静静的助手呢?叫什么?啊....珍荣?他怎么不来了?”

    王嘉尔歪头露出一个哂笑,“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哦~~~”恶魔并没有被激怒,反而用一种调笑的眼光看着他,“爱情?哦呦~~~这东西的力量还真是伟大呢你说对不对啊,Ja~ck~son~”

    恶魔故意拖长了最后的几个音节,并微微侧开身子,露出了远处一樽棺椁上躺着的人事不省的一个人。

    “斑斑!”王嘉尔失声叫道,随后死死地盯住面前的恶魔,“你把他怎么了?”

    恶魔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连摆手,“我可没怎么样他,再说了,我也不需要怎么样他。毕竟当初他跟我签订契约的时候,他的灵魂就已经被预定给了地狱了,我现在只是......怎么说来着?”

    恶魔皱起眉头一副很困惑的样子,半天猛地打了个响指,露出了王嘉尔在照片上看到过的金有谦的纯真笑脸,“提前收货?”

    王嘉尔咬紧了牙,“你现在把斑斑的灵魂收走,那么你们之间的契约就自动终止了,你也没办法在借着金有谦的身体待在人间了。”

    金有谦耸耸肩膀,脸上虽然笑着却总是给人一种阴测测的感觉,“反正我也快镇不住这家伙的灵魂了,更何况前几个月抓到的那些家伙已经够本了,早点走了也没多大损失。”

    王嘉尔怒极反笑,“那你可真是会做生意呢。”

    对方竟然恬不知耻地微微弯腰,手打了个花揽到腹前,做了一个绅士礼,“哪里哪里。”

    却不想王嘉尔等的正是这一瞬他放松戒备的时候,双手猛地伸到腰后抽出两把载满盐弹的枪来猛按扳机。

    金有谦也不是吃素的,当即一个滚地躲到墓碑后面,念动咒文,立时从浓雾中凭空凝出了一簇乌黑的小箭,朝着王嘉尔飞速射来,角度刁钻势头毒辣。

    王嘉尔辗转腾挪好不容易才躲过全部,已是汗湿后背,而金有谦早趁着这个空隙站到了昏迷着的斑斑旁边,歪头朝着王嘉尔露出一个阴毒的笑容,右手高高抬起指甲暴长,立时便要向斑斑的喉咙插去。

    王嘉尔头皮一紧,想也没想便大喝一声把怀里的十字架甩了过去。

    金有谦大吃一惊连忙往后仰身,虽然险险躲过但十字架的顶端却从他的胸膛划过,对常人来说不过是化动衣服的程度,金有谦却惨叫一声,胸前冒出一阵黑烟,夹杂着烧灼的焦味。

    金有谦草草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眼中的玩笑意味已去,只留下猩红色的愤怒和狠厉,他拿指甲在自己左手掌心划了一道,立时便有滴滴鲜血从伤口处渗出。

    他沾着血凌空画了个符,嘴中念念有词,王嘉尔心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制止。

    从远处的黑暗里传来声声低沉的野兽嘶吼声,有铁蹄踏过草叶折断的轻响,空气中的腐臭气息越来越浓,从浓雾中渐渐显出来自地狱的轮廓。

    王嘉尔喃喃念道,“地狱恶犬...”

    这从来未曾显露过真身的黑暗生物渐渐从暗处走出来,獠牙外露,涎水顺着乌黑的毛发流下来,单是四足站立便有将近一人高。

    王嘉尔内心哀叹一句吾命休矣,但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金有谦冷笑一声,“我倒看看你能不能应付这家伙。”

    王嘉尔尝试着向这魔物发射盐弹,可地狱恶犬皮糙肉厚,一般子弹根本不能伤它分毫。

    眼见着这恶犬低吼一声向这边扑来,王嘉尔暗骂一声,勉勉强强地躲过了第一波进攻却被紧接着而来的第二次挥爪拍中了左边手臂。

    王嘉尔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飞出去,撞上了一块石碑。

    他跌在地上,眼见着那恶兽的血盆大口逼到眼前,他没办法只能使出自己的压箱底法宝。

    “尝尝周天八点起床的愤怒!!!”

    这样吼着,他猛地把捏着圣水瓶子的右手臂整个怼进了恶犬的嗓子里,硬生生在它喉咙口捏爆了那个小瓶子。

    恶犬顿时惨叫起来,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嘴里往外不停地冒着黑血,很快就溶成了一滩黑水。

    王嘉尔倚靠在墓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虽然他解决了那只不听话的坏狗狗,但是他也用光了自己的盐弹和圣水,现在的他面对恶魔金有谦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

    而不幸的是,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带着一脸轻松写意的笑容往满身鲜血的王嘉尔这边走过来。

    “怎么,没有道具了?啧啧啧,真想让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太狼狈了,真可怜。”

    金有谦笑够了,脸上换上狠厉的表情,手指成刀往他心口插去,“那么你的灵魂,我就当做人间的饯别礼物收下了!”

    王嘉尔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珍荣会不会跟他的新搭档讲自己以前有一个搭档,做过很多蠢事,最后死的也很蠢。”

    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金有谦发出了一声惨叫,王嘉尔猛地睁开眼往旁边一滚,金有谦立刻扑倒在了墓碑上,蜷缩成一团,王嘉尔看到他背后正中有一个枪口正在冒着黑烟。

    “珍荣!”

    朴珍荣踏破黑雾,手里举着自己的瓦尔特,像是动作片里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往这边走过来,嘴里正气凛然地念念有词,“万能的天主,请原谅您迷失的仆人所有的罪恶。请赐予我永恒的信念和力量,使我能借助您神圣的力量,怀着自信,放心地对抗这残暴的凶灵……” 

    他动作飞快地往枪里又装了一发子弹,抬手又是一枪,金有谦无法躲避,惨叫声更甚。

    朴珍荣丝毫不为所动,语气坚定,“我驱逐你,极其邪恶的凶灵!所有凶灵!每一个凶灵!以我主耶稣基督之名:从天主创造的这个生命身上彻底根除并驱逐出去!” 

    那第二发子弹是圣水弹,金有谦的面孔可怖地扭曲起来,一双血红的眼睛充满了怨恨地盯着朴珍荣,口中嘶嘶作响,“可恶的驱魔人,耶稣的走狗,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来自地狱的诅咒将永生!你们将永远在黑暗中惧怕,畏惧我的利爪!”

    朴珍荣懒得听他讲完,干脆利落地补了第三枪,金有谦最后惨叫了一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王嘉尔本想狗腿地凑上去,却碍于手臂的伤势而无法鼓足勇气挪动,朴珍荣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不怒自威。

    王嘉尔打了个冷战,赶紧拍着胸脯下保证,“我再也不敢了!以后干什么都听珍荣的,珍荣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珍荣让我上房,我绝不下河!珍荣让我抓狗....不行最近珍荣你还是别让我抓狗了....”

    朴珍荣叹了口气蹲下来,撕开他的袖子检查他的伤势,却一言不发。

    王嘉尔提心吊胆地盯着朴珍荣的头顶看,过了好半天,朴珍荣的声音才闷闷地传出来。

    “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是一体的,知道吗?”

    王嘉尔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的就是珍荣的!我也是珍荣的!”

    朴珍荣失笑,狠狠戳了一下他的额头,“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丫就交代了!”

    王嘉尔像是心有余悸一般发了个抖,“是啊,交代了还不算还得被拉去在那个破地狱里呆着,想想就可怕....”

    两个人还在说话的功夫,谁都没有注意到从墓碑后面绕出来一个小小的影子,钻到了躺在地上的金有谦身下。

    王嘉尔余光里看见金有谦好像动了动,立刻如临大敌地把朴珍荣护在了身后,“珍荣,这家伙好像动了!他该不会复活了吧?”

    朴珍荣也举起枪来对准了地上的人,皱起眉头,“不应该啊....”

    但是金有谦的确缓缓地动了动,动作迟缓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朝着两人伸出了手。

    “我不是那个家伙,我是金有谦。”

    这一句话让两个人都愣了愣,朴珍荣眼神一狠就要开枪,却被王嘉尔握住了枪管,“珍荣,他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你是金有谦?真正的金有谦?”

    地上的人慢慢地点了点头,像是还不熟悉这具阔别已久的身体似的,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还踉跄了一下,“谢谢你们照顾斑斑。”

    他弯起眼睛来笑,同样的一张脸,王嘉尔现在才看出了那张照片上少年的影子。

    “你是怎么留在人间的?”朴珍荣疑惑地问。

    金有谦温柔地看向地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三年前我被强行留在了人间,灵魂飘散,马上就要消失的时候,是这个小家伙收留了我。”

    朴珍荣认出来地上那只小狗是他们那天在图书馆看到的那只,“难怪你说你是崔荣宰的弟弟。”

    金有谦捂着嘴笑,“不是不是,coco是女孩子啦,不过我本来就也是算是荣宰哥的弟弟啦。”

    朴珍荣笑笑,王嘉尔抬头看了一眼天,语气凝重,“你有什么话,快去跟斑斑说吧,那个恶魔被赶回地狱了,你是他召唤来的,也待不了多久了。”

    金有谦收敛了笑容,抿着嘴应了,摇摇晃晃地往棺椁的方向走。

 

 

    斑斑梦到了从前。

    两个人躲在阁楼上,金有谦还是少年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张开手,一只漂亮的蝴蝶翕动着羽翼。

    少年斑斑惊叹出声,有谦顶着个锅盖头开心地笑,承诺他以后还会给他看好看的东西。

    金有谦从来不食言。

    斑斑二十岁生日那天,他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看的吉他。

    中线不齐歪歪扭扭,却依然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吉他,因为金有谦递给他的时候,轻轻地说了那一句充满魔力的话。

    “斑米,我喜欢你。”

    少年间的吻,悸动又青涩,像是有着停止时间的魔力,却阻止不了离别的靠近。

    斑斑还记得矿难那天的夕阳,红得像血。

    他正在擦着晚餐时要用的玻璃杯,那杯子却无端地从他手里滑落,摔成了片片碎晶。

    斑斑莫名地心悸,他丢下干布往门口跑去,却跟隔壁正喊着什么跑进来的大叔撞了个满怀,他听到了这二十余年来最令他不知所措的话。

    “老金!矿上出事了!有谦还在底下没出来!”

    后来的事情斑斑不愿意再去回想,哪怕是在梦中,他也下意识地逃避那一段时光。

    是无意间碰落了架子上积灰的古老书本,把黑猫的骨头、墓地土和自己的照片装入盒中,埋在了十字路口,只需要一点点鲜血和很多执念,他就能愿望成真。

    他的有谦回来了,斑斑握着金有谦重新温暖的手几乎要流泪,可是回来的有谦却不一样了。

    白天的有谦呆呆傻傻,连个小孩子都不如,却知道处处维护自己,给自己笨拙却温暖的关怀。晚上的有谦神智正常,可却总是让他害怕。

    金有谦回来的第一晚,他压迫过来,吻了斑斑。

    这样契约就成立了。金有谦带着陌生的笑容这样说。

    什么契约?斑斑呆呆的问。

    灵魂的契约,十年后你的灵魂就是我的,将要跟我一起回到地狱。

    斑斑愣了很久很久,才慢慢绽开一个凄荒的笑容。

    我的灵魂很早就是你的了啊。他这样说,语气坚定。

    不管你到哪里,我都会跟你去的。

    金有谦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露出了一个短暂的迷茫表情,但是很快消失不见了。

    他又露出那种笑容,靠近了斑斑的脸,很好,作为奖励,再一个吻。

    斑斑闭上眼睛,全心全意感受着嘴唇上的触感,他的有谦回来了,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这就是他的有谦,这必须是他的有谦。

 

 

    “斑斑....斑米....”

    金有谦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斑斑皱紧了眉头,紧紧地闭着眼。

    手臂被轻轻摇动着,斑斑终于无可奈何地睁开了眼睛。

    “有....有谦?”斑斑不敢置信地问道,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金有谦握住他的手,笑容温暖又真挚,“嗯,斑,是我,我回来了。”

    “有谦....”斑斑眨了一下眼,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我好想你....这三年来,我一直好想你.....”

    金有谦眼中也泛出水光来,他弯下腰把斑斑搂进怀里,“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一直在想你....”

    两人静默相拥,一躺一立,相互无言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王朴二人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中无限的哀怆。

    过了很久,斑斑才慢慢地从金有谦怀里抽身出来,挤出一脸笑容来充满期待地问,“有谦啊,这回你不会离开我了吧?”

    金有谦默默不答,只是用哀伤又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他。

    斑斑得不到回答,却已经得到了回答,嘴唇开始抖动,却还硬撑着要笑,又问了一句,“不是的,你不会走的对不对?你要是还要走的话,那你还回来干嘛?那你还回来干嘛?!你不要回来啊!不要给我希望啊!呜啊啊啊!”

    三年的压抑,斑斑终于崩溃了,他不顾形象地哭嚎着,拳头不停地砸在金有谦的胸膛上,金有谦一声不吭地都受了。

    直到斑斑受伤的肩头又泛出丝丝血花,金有谦才制止了斑斑的动作,斑斑被他禁锢在怀里不能动弹,只有张着嘴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金有谦不断地吻去从他眼角滚落的泪水,轻声安抚着,斑斑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斑米...”金有谦双手捧着,摆正了斑斑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很坚强的,这三年你已经过来了,以后你也一样可以的。”

    斑斑不停地摇着头,一度停止的泪水又有了重新复发的意思,“我不行...有谦,我真的不行....我撑不住的....求求你带我走吧....”

    “不行,斑米。”金有谦强制地固定住他的头,不让他继续摇头,可他自己的眼里也又有了泪光。

    “你必须得好好地活着,你知道吗?”金有谦的声音里带上了哽咽,“你这样,我才能走得更放心。”

    “我不想你走啊....有谦....”斑斑耸动着单薄的肩膀,像个绝望的孩子一样哀求金有谦不要再一次丢下他一个人。

    “斑米,我会一直保佑着你的,你要是想我的时候,就弹那把琴吧,弹我们喜欢的曲子,这样我也一听到,就知道你在想我了。”金有谦哀切地捧住斑斑的脸,迫切地要求着他的应答。

    斑斑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万般绝望之下这是唯一的慰藉,于是只能点了头。

    金有谦终于露出一个舒怀的微笑,最后一次吻住了斑斑的唇。

    吻是甜的,泪是咸的,离别苦如黄连。

    阴云渐渐散开,月亮出来了,清冷的月光毫无阻碍地洒在了斑斑的脸上,他捂住脸,明白自己从此刻开始,终于是真正的孤身一人了。

 

 

    “你一个人真的没问题吗?”王嘉尔又一次向斑斑确认道。

    斑斑都被他搞得没脾气了,好笑地摆摆手,“是啊,Jackson哥,你都问了我至少二十遍了。我真的没问题的,再说了,不是还有荣宰哥帮我操持旅馆吗,你们就放心吧。”

    “是啊是啊,有我帮着斑斑,没问题的!”旁边抱着小白狗的崔荣宰适时插了句话,而他怀里的小狗也像是帮腔一样“汪汪”叫了两声。

    王嘉尔还想说什么,被朴珍荣按住了,“Jackson,斑斑能照顾好自己的,你不要太担心了。”

    于是王嘉尔便不甘心地努了努嘴,使劲抱了一下斑斑,转身钻进了副驾驶里。

    朴珍荣含笑看着斑斑,“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和Jackson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斑斑乖顺地点点头,“我会的,毕竟我答应了他,要好好活着。”

    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摇椅,那摇椅上摆着一把木制的吉他,中线不齐歪歪扭扭,却是一等一的漂亮。

    朴珍荣轻轻地拥抱了他,“保重。”

    斑斑也回抱了他,“你和嘉尔哥也是,珍惜时光。”

    朴珍荣松了手,回头看了一眼正把脸贴在玻璃上朝着站在车门旁的崔荣宰怀里的coco做鬼脸的家伙,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我知道。”

 

 

    朴珍荣发动了汽车,把右手放在挂档上,很快就有另一只手盘了上来。

    Impala载着两人朝着远处驶去,被甩在后面的小镇旅馆门口,有清秀的少年在弹一曲不知名的小调。

    琴声悠扬,余生还长,相思不忘。

 

 

Love is supernatural, but also, super natural.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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