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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米团子  

【伉俪/嘉珍】余波(上篇)

*这是一篇点梗 @Def_7_Soul_M  @CYJs 333 拿这篇贿赂你们一下希望你们能少给我喂点狗粮

*感谢我菁和我v帮我想题目and捉虫,啥也不说了这就是爱,以及题目是我菁想的希望大家夸夸她

*真诚装逼之作,如果能给我点评论和意见,不胜感激【笔芯】

*上篇主伉俪(HE) 下篇主嘉珍(BE) 分上下两篇是因为我觉得是两段比较分明的故事,另外明天我会po两个番外交代一下故事里作为观众没看到的部分,不今天po是因为怕把时间线搞乱,但是因为没有两人的直接互动所以到时候不一定加tag,希望有兴趣的就关心一下我的lof【不是打广告!】

好了废话就到这里 最后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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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如此 别多会少 再相遇不过是几许余波——题记 by阿菁


    据说天地伊始,世界是安静的,混沌的,是一片温暖的液体,气体,或是其他任何令人感到柔软的形态。

    朴珍荣就在这一片混沌中漂浮。

    忽然似乎有什么急切的声音在呼喊着他的名字,朴珍荣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也变得十分困难。

    那声音越来越急切,却越来越遥远。

    朴珍荣并不知道那声音的主人是谁,但莫名觉得不能让那个声音离开,他拼命地调动全身所有的神经,终于睁开了眼睛。

    然后他便陷入一片白光之中。

 

 

 

    黑色的骷髅头张牙舞爪地扑过来,朴珍荣整个人一震,想要往后逃的时候却发现无处使力。

    冷静下来一看,周围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地方,墙上贴着暗黑主题的乐队海报,床脚处堆满了颜色阴沉的衣物,大多都是黑灰色调的,眼前是亮着的手机屏幕,一双手正在手法绚丽地噼里啪啦放着大招。

    朴珍荣的脑子缓慢地转动着,他试图停止玩手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对这个身体的控制权。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论者活了四十年的朴珍荣骤然呆滞。

    这啥?灵魂出走?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对了忘记说了,朴珍荣刚刚经历过一场车祸,比较惨烈的那种,因为他的印象里只剩下从身下慢慢扩开的血迹,剧痛无比的额头,从马路对面惊慌地向他跑来的他的爱人王嘉尔,还有一颗在血泊中的戒指,上面镶着块奇怪的绿石头....

    等一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一个不认识人的身体里?那他现在到底是什么?灵魂?幽灵?还是什么孤魂野鬼?

    朴珍荣想再看看这房间其他地方的样子,却沮丧地发现自己显然只能看到这具身体主人眼中的景象,百无聊赖之下他开始盯着手机屏幕看,可是已经年过不惑他一心投注在音乐事业上,对年轻人的这些游戏自然没什么了解,看来看去也不过是一些华丽的效果配上闪动的画面,他甚至连哪方占着上风都看得不甚明朗,渐渐开始走神。

    眼光落在那双操控着手机上的小人的手,指节分明十指修长,也许是双适合拉琴的手呢......朴珍荣不由自主地开始以小提琴家的眼光去打量那双手,骨节并未完全张开,看起来像是双少年的手,他开始有点好奇自己所借居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双手的主人终于有点累了的样子,退出游戏摁了锁屏,随手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边站起身来,径直去了厕所。

    水声淅沥,朴珍荣教养良好地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少年终于站到了洗漱台前开始洗手,朴珍荣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想看看少年究竟是何方神圣。

    非洲旱季的草原,这是朴珍荣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类比,他实在无法控制自己把视线从少年染成一头灿黄色的头发上挪开。强逼着把视线落在少年的脸上,称得上是眉清目秀的一张脸,朴珍荣却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感,看了半晌才大悟,是少年眼中的颓然和不屑。

    朴珍荣皱了眉,看相貌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孩子,怎么眼中戾气这么重?

    少年擦了手就要往外走,朴珍荣开口了,“你好?”

    少年迈出去的脚再也没挪地方,缓慢地转头往身后看了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在你脑子里...我猜...”朴珍荣适时地再发声,打散了少年怀疑是幻觉的想法。

    少年映在镜子里的脸上写满了显而易见的惊慌失措,“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脑子里?”

    而朴珍荣也无法给他更加详细的答案,只能尽量放柔自己的情绪安抚着他,“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不是坏人,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少年冲着镜子翻了个白眼,“你都在我脑子里了还不会对我怎样?”

    朴珍荣无言以对,两个人陷入了沉默。

 

 

    心照不宣的静寂终于被打破,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一扫先前的如临大敌,突然毫无预兆地变得不甚在意,“算了,咱俩都不知道怎么解决,那就这样吧。我叫林在范,你叫什么?”

    朴珍荣漂浮着的思绪一震,心念转动之间忽然想起幼时听过的故事,说死去的人名字是唤命的符咒,不能随意告诉别人,于是便告诉了林在范他青年时期外出求学时用的名字。

    “Junior,你就叫我Junior吧。”

    林在范点点头,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声呼唤打断了。

    “在范!出来吃饭了!”

    林在范高声应着,提随后压低了声音冲着镜子里小声警告,“外面是我妈,你可别做些奇怪的事情。”

    朴珍荣有些无奈,“别担心,我什么也做不了。”

    林在范的眼神还有些不信任,但是此时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催促,而且距离更近了。林在范无法,只能瞪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转身往外走了。

 

 

 

    朴珍荣默默地透过林在范的眼睛来观察他家,虽然有些不礼貌,但是在此时这种特殊情形下也无可厚非。

    这个家庭并不富裕,这是朴珍荣的第一反应。

    天花板的角落处有着洇水留下来的大块暗黄色斑驳,木头门框上浅青色的漆已经有些脱落,露出了里面混着杂质的木头。

    林在范在桌前坐下,桌子边上还有被抠去一半的贴画,仔细辨认下知道原来是变形金刚或是其他什么机甲卡通人物。

    林在范的母亲端着一盘青菜从厨房里走出来,朴珍荣安静地看着她,她是一位普通的中年妇女,手上有层层叠叠的茧子,眉眼间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可惜都已经被粗粝的生活消磨殆尽了。

    林在范默不作声地扒饭,偶尔夹几筷子菜,母子之间却并没有什么交流。

    朴珍荣眼看着林在范的母亲在几次张口欲言的试图后,终于有些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在范....听说你上周又没怎么去上课?”

    林在范的筷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嗯,怎么了。”

    “不是妈妈讲你....你老是逃课,会被开除的啊...那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啪!”林在范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起身就要走,“我吃饱了。”

    “在范!”

    林在范一下子摔上门,把林母无奈的呼唤关在门外。

    朴珍荣跟林在范只能算是刚刚认识,面对这种情况也不好说什么,于是只是安静地呆着,却没想到反而是林在范先开口了。

    “怎么?觉得我是个小混混?后悔附我身上了吧?”

    朴珍荣内心暗自腹诽,又不是我能决定附身在谁身上的,一面却道,“我只是觉得你对你母亲的态度有些顽劣了。”

    林在范不甚在乎地哼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才恶狠狠地说,“反正他们也不是真的在乎我。”

    朴珍荣对这个“他们”的用词有些迷惑,但随即意识到他似乎没有在这个家里看到男主人的痕迹,那么林在范的父亲.....

    “他们离婚了。扔下我们跑了,那个人。”仿佛是窥探到了朴珍荣的疑惑,林在范淡淡地说。

    朴珍荣惊了一下,下意识地问,“你能听到我在想什么?”

    “没有,我猜的。”

    朴珍荣噤了声,毕竟窥探别人隐私并不是件光彩的事情,即便他们现在共享同一个身体。

    “很早的事了,我都记不太得了。”

    朴珍荣“嗯”了一下,却忍不住想若是真的忘记了,又何必满怀怨念?

    “话说你到底是谁?怎么到我身体里来的?一般来说都是人死了才会灵魂附体的。”林在范突然改变了话题,问起了朴珍荣的来历。

    朴珍荣努力思索了一下,“我原先是个小提琴手,大概是遇见车祸了...所以可能死掉了吧。”

    林在范却似乎没什么大兴趣,应了一声就又摸出手机来玩,两个人一直沉默着,直到林在范关灯睡觉。

 

 

 

    林在范并不是一个好学生,至少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好学生。

    他染发,逃课,打架,样样都沾。不逃课的时候就趴在后排的桌子上睡觉,偶尔睡眼惺忪地被老师拎起来罚站也不顶嘴,只是歪歪垮垮地站着,一边打哈欠一边往窗外看。

    朴珍荣虽然并不想过多涉及林在范的私生活,但是作为多吃了二十几年大米的人偶尔还是忍不住在林在范脑子里念叨。

    如果是别人的话林在范早就想办法叫他闭嘴了,可偏偏朴珍荣他是打也打不到揍也揍不着,只能眉头紧锁地烦躁地听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朴珍荣唐僧一样的碎碎念起到了紧箍咒一样的效果,林在范逃课的频率竟然真的变少了,毕竟如果在打游戏的时候总是有个人在脑子里喋喋不休,游戏的乐趣大概也会大打折扣。

    朴珍荣毕竟也是读了大学的人,在林在范搞不懂上课的内容的时候也会给他单独开脑内小灶,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关系越来越好。

    搞懂了课本上高深古怪的课程,林在范似乎也对于逃课这件事不那么热衷了,渐渐地与校外的人也少了联络。

    朴珍荣几乎是欣慰地看着林在范的变化,他想着如果自己的出现能够改变一个孩子的生活,那也算是给了林在范一些补偿吧,算是....交房租?

 

 

 

    朴珍荣安静地潜伏在林在范的思绪里,他像是一个暂时的寄宿者,保有自己的思想的同时也不能去触碰宿主的意识。

    和林在范之间的交流是朴珍荣有意识的结果,更像是一种心灵传感。

    有的时候林在范会过于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而忘记了朴珍荣的存在,每当这种时候,朴珍荣就会发现自己很难控制意识保持清醒,如果持续的时间长了,朴珍荣就会进入一种疲劳过后的休眠状态,直到林在范叫醒他。

    “你又睡着了。”

    朴珍荣睁开眼的时候才看到林在范已经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啊...抱歉...”刚刚恢复清醒的他还有些累,说话也提不起劲来。

    “你这人怎么跟个兔子似的,不是说兔子如果太寂寞就会死掉吗,你这倒好,没人理你你就睡觉。要是有一天我一天不理你,你是不是就彻底睡过去了?”

    朴珍荣还不太精神,恹恹地随便应,“大概吧....”

    转过一个街角有隐约的音乐声传来,走近后发现原来是个卖艺的,举着一把小提琴在拉曲子,全然不顾周围行色匆匆的路人有没有注意他。

    朴珍荣一下子职业病就犯了,瞬间清醒过来跟林在范说,“哎,听听他拉的吧。”

    林在范压低了声音回,“我可没钱给他。”

    “就听听,一会儿就走。”

    于是林在范就找了个稍远的地方站着,朴珍荣则聚精会神地听着。

    中规中矩的演奏,虽然中间有几个音拉错了或是不准,但贵在自由的气氛。

    朴珍荣听够了,就让林在范走,一边感叹,“拉的真不错。”

    却没想到林在范嗤笑了一声,“什么不错,亏你还是小提琴手呢,拉错了音都听不出来。”

    朴珍荣一震,“你能听出他拉错了音?”

    林在范有些不以为然,“长了耳朵的都能听出来好吧?多明显啊。”

    朴珍荣沉默了,如果真的像林在范所说的一样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出来,那么现在大街上走着的人,大约有九成半都是聋子。

    绝对音感,尽管在音乐界并不少见,但是却依然是难得可贵的天赋。朴珍荣无意间想起以前走在大街上,林在范总会在一些乐器店门口流连,原先他只以为是偶然,现在想来似乎别有原因。

    “在范啊,你是不是喜欢音乐?”

    林在范并没有回答,直到又走过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他才回道,“喜欢又有什么用,我还喜欢挣钱呢,有钱吗?”

    “喜欢就应该去争取啊,梦想难道不就是这样的吗?”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没钱学什么音乐?那些都是给有钱有闲的人准备的。”

    朴珍荣下意识地否认,“不是的,音乐是不分富贵贫贱的,它可以是富丽堂皇的音乐厅里的一场交响乐,也可以是乡间田园里的一曲小调,最重要的是你的心是否真正地喜爱音乐。”

    “是吗....Junior,你给我讲讲你的事吧,你不是拉小提琴的吗?”

    “我其实一开始也不喜欢练琴的,七八岁的小孩子每天要拉将近十个小时的琴,谁都不喜欢的,但是有一天,我的老师拉了一首曲子给我听,那是我听过的最美丽的曲子,从那一刻,我就爱上了小提琴。很莫名其妙,但是很多热爱都是莫名其妙的。”朴珍荣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对往事的无尽怀念。

    林在范低头喃喃,“是嘛....是这样吗?”

    “对的,只要你心中有热爱,梦想就不会太远。”

    “不会...太远啊....”

    两个人就这样一路走回家,那一夜月亮很亮,梦很美。

 

 

    后来林在范常常去家周围的二手市场蹲点,竟然真的给他淘到了一把有些破旧的二手小提琴,虽然音不太纯了,但是调一调弦以后还是可以拉出曲调来的。

    林在范便常常在晚上站在窗前,在朴珍荣的指导下缓缓地拉着曲子的片段,林在范的母亲知道了也并不反对,还默默地给林在范买了一本琴谱回来。

    朴珍荣果然没有看走眼,林在范的确很有天赋,而且最重要的是有着对音乐的热爱,朴珍荣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他相信假以时日,林在范必然会有一番作为。

    可生活总是喜欢做恶意的事情。

    林在范的母亲查出了癌症,晚期。

    得知消息的时候林在范正在课上在困意和朴珍荣的念叨之间做着艰苦的斗争,班主任却突然从门口冲了进来,招呼着林在范就往外走。

    林在范有些不明就里,班主任却告诉他他的母亲在工作的时候吐血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到医院去了。

    林在范一下子愣住了,朴珍荣也是。

    赶到医院的时候林母已经苏醒过来,朴珍荣担忧地发现她已经瘦到了皮包骨头的程度,穿着病号服的时候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

    而病床旁边站着一个有些佝偻着腰的中年男人,头发有些斑驳地发白,皮肤因为风吹日晒而变得黝黑。

    朴珍荣并不认识这个人,而林在范显然不在意他。

    医生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神色凝重,朴珍荣就突然感受到了空气中传来的晦暗的寒意。

    结果是胃癌,晚期,并没有什么有效措施了,最有建设性的疗法,是临终关怀。

    林在范困惑地眨了两下眼,他似乎不能理解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朴珍荣想解释给他听,但是却发现无从开口。

    林在范慢慢地摇起头来,“不是的,医生,一定.....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

    医生却已经见多了悲欢离合阴阳两隔,只是沉默地摇摇头,然后轻声道,“疗法永远都是有的,只是效果.....唉,珍惜最后的时光吧。”

    林在范的眼光定定地固在医生的身上,明明无法与林在范通感的朴珍荣,此刻却感受到一股巨大的悲伤,似乎在沿着林在范的脊椎骨,一直通往他全身的每处经脉。

    朴珍荣眼前一晃,林在范已经冲了上去死命地抓住医生的肩膀摇晃,声嘶力竭地喊,“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的!”

    朴珍荣试图安抚他,却收效甚微,这时候后面轻轻传来一声呼唤。

    “在范呐。”

    声音并不大,却像是操纵狮子的竹笛一样,轻易地使林在范安静了下来。

    林在范梗着脖子不肯回头,医生揉着被他抓痛的肩膀,可是看着面前的少年眼中噙满了泪水的样子也不忍心出言责怪,只是叹口气转身走了。

    “你过来,妈妈跟你说会儿话。”

    林在范垂着脑袋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病床旁的椅子上。

    他的母亲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她的目光跟站在床尾的男人简单对视了一下,终于开口了,“在范,这是你爸爸。”

    林在范立刻瓮声瓮气地回道,“我没有爸爸。”

    林父眼中的光火像是一下子熄灭了一样,坐在床上的林母为难地看了他一眼,开口打发他去买点水果。

 

 

 

    屋子里只剩下母子两人,林母便将过去的事情始末娓娓道来。

    原来林父之前在工厂上班,后来卸货的时候机器出了故障,货物砸了下来,林父被压在了下面。虽然性命无虞但是一条腿却是瘸了。

    为了不拖累母子两人,林父伤愈出院后就将工厂给的补偿金留给了林母,自己则离开了,这一去便是十年。

    一下子听到事情始末的林在范一时之间难以接受,站起来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便几乎像是逃命一样夺门而出,一路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

    朴珍荣小心地开口,“你还好么?”

    “你觉得呢?”

    “......你也不要太过纠结了,毕竟你父亲也是为了你们考虑....”朴珍荣有些干巴巴地说,尽管他不是太赞同林父的做法,但他爱妻爱子的心倒是毋庸置疑。 

    “可是他丢下我们走了....”林在范的眼神迷茫又痛苦,童年时候因为没有父亲而被欺负积累下来的委屈不解终于泄露了出来。

    朴珍荣低叹一声,想起那个总是对自己过分严苛,却在自己的婚礼上哭得毫无形象的父亲,斟酌了一会儿才说,“有些爸爸呢,他们有一点笨。他们爱我们,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就好像钥匙放错了锁,尽管很努力了,但是却打不开该开的门。他当初离开,是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却给你们留下了所有赔偿金。也许你并不觉得好,但是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了。你要给他一点机会,让他找到正确的办法。”

    林在范盯着窗子玻璃,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过了好久他才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Junior。”

    然后他便回了病房,林父已经把苹果买回来又从水房里洗过了,林在范拿起一个来,默不作声地开始削皮。

    林父和林母的目光都有些不解,林在范没理会他们,稳稳地削好了,又切成小块扎上牙签,递到两人中间。

    “妈,吃苹果。你也吃.......爸。”

    两个人同时愣了一下,林父皱纹横生的脸上忽然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哎,哎”地应着。而林母的眼睛中似乎有泪光闪过。

    朴珍荣看着,露出来欣慰的笑容。

 

 

    三个人虽然一开始有些尴尬,但是很快便和睦地像是从未分开的一家人一样,若是除去林母依然身在医院的事实,倒像是普通家庭里其乐融融的样子。

    然而好景不长,林母的病情迅速恶化,不就便撒手人寰。

    父子二人忍着悲痛处理了后事,灵堂布置的简单又朴素,他们已经没什么钱大操大办了。

    来的人也不过是林母生前的同事和几位邻居,可是该走的程序却是一个都不能少。

    林在范跟他的父亲一起站在一边,目光呆滞地迎来送往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他们的同情太过鲜明,每一次慰问都重新剥开林在范刚刚愈合的伤口,反复地提醒着他的失去。

    终于他受不了了,丢下一句“我要去上厕所”便跌跌撞撞地走开了,林父望着他的背影,悲伤地抿紧了唇。

    冲进厕所的林在范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冷水混着泪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林在范抬起头来,镜子里的他的眼眶通红,面容憔悴极了。

    林在范呆呆地望着镜子,突然开口道,“Junior你在吗?”

    朴珍荣正担忧地望着他,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我在,我在。”

    林在范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嘴角勉强拉到最高点可角度却还是向下,“Junior….我好难受啊....”

    “哪里难受?”朴珍荣着急地问。

    林在范苦笑着摸摸自己的胸口,“这里。”

    朴珍荣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抚平林在范的伤痛,语言的力量在这种时候总是显得过分苍白无力了。

    这一刻朴珍荣忽然无比渴望自己能够拥有一个温热的躯壳,这样他就可以好好地抱住林在范,安慰他,还可以看着他的眼睛,亲口告诉他,不要担心,有我在。

    可惜不过都是妄念。

    朴珍荣能做的只是不断地告诉林在范他在这里陪着他,而实际上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林在范又在厕所里坐了一会儿,掉了几滴泪,才又擦干净脸回去了。

 

 

    死去的人离开了,活着的人却要留下来背负一切。

    林母去世后,医院庞大的账单立刻压在了父子两个人的肩上。除去白天里的工作,林父又去找了一份夜班保安的兼职,虽然辛苦,但是他并不允许林在范来分担他的辛劳。

    “你就好好读书就行了,以后才有出息。”

    然而看着林父一天天瘦削下去,林在范无论如何也无法就这样每天无可事事,他背着他爸偷偷找了份快餐店的工作,每天背着书包出门假装去上课,实际上则是去打工。

    小提琴也很久不拉了,被搁置在角落,褐黄色的琴身上慢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朴珍荣看着觉得很心痛,不忍心看到林在范就此放弃他的梦想,于是多次好言相劝,可林在范却执拗地用沉默以对。

    终于,当林在范决定去二手市场把那把小提琴处理掉的时候,两个人终于爆发了冲突。

    “在范,不是所有的梦想都需要向现实让步的。”朴珍荣的声音很急切,他知道这不单单只是卖掉琴这么简单,还意味着林在范对音乐的放弃,林在范这一去,被埋葬的将是他通往音乐之路的所有可能性。

    “没错,不是所有梦想都需要向现实让步,是只有我们这样的人才需要让步。”林在范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拎起小提琴擦着上面的灰,这样也许可以让他多卖五块钱出去。

    朴珍荣越发着急,“难道你要放弃你的梦想吗?你难道不想再拉小提琴了吗?在范啊!”

    “够了!”林在范大吼出声,“你不要再说了!你以为你是谁?不要再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了!你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别想操控我的人生!不要把你的音乐梦硬安在我身上!”

    朴珍荣怔住了,“我把音乐梦硬安在你身上?”

    “难道不是吗?”林在范勾起一个讥诮的笑,“你自己意外身亡了,可是对小提琴还有执念,所以才附身到我身上,还说我有天赋?我看你这么苦口婆心,根本就是想利用我实现你自己的私欲!”

    朴珍荣怔怔地问,“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林在范沉默了一瞬,却依然“嗯”了一声。

    朴珍荣心头大恸,这一刻的他仿佛比之前遭遇车祸的那时还要痛,痛的无可复加,他几乎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可是他忽然也意识到了,有自己的灵魂碎片存在的林在范永远也不可能拥有一个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完整人生,而自己内心对林在范日益增长的情愫势必会阻碍林在范以后的正常生活。

    也许林在范说得对,他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那么也许他该回到孤魂野鬼该去的地方了。

    朴珍荣竭力压住自己翻涌的情绪,平静地问,“那么,你是不是希望我离开?”

    林在范似乎完全没有料到朴珍荣会问出这样的话,一下子显得惊愕极了,但是正在气头上的他未经思考便破口而出,“当然!谁会希望别人在自己身体里啊!”

    朴珍荣忽然低低地笑了,这让林在范的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安来。

    “那便如你所愿好了....但是在范啊,不要放弃你真正想要的啊....”

    朴珍荣说罢,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轻,而他意识的载体却越来越重,踩着的地面突然陷落,他便沉了下去。

    朴珍荣往下沉落着,他听到林在范在慌张地叫着他,但是他再也却无法回应了。

    周围的介质模糊了林在范的音色,朴珍荣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当初唤醒他的那个声音正是林在范的声音。

    朴珍荣闭上眼睛,他仿佛感觉到眼角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流过,但很快跟周围的介质融合在一起,再也无迹可寻了。

    他就这样沉入黑暗中。


(上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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